两千多年前,欧洲天主教会定下了“天下圣徒之日”,一时间假面舞会的风俗席卷欧洲。然而时至今日,人们戴上面具不再是为了逃脱亡灵的追捕,而是沉迷于绚烂面具带来的繁华。
戴上面具,挽上鬓发,收拾好笑容与流转的眼眸。那一刻,所有不完美与黑暗阴冷的过往都被粉饰,只剩下最完美的假象被昭示于众。
人们为什么迷恋于“假面”而无法自拔呢?正如梁遇春所言:“越是丑陋与在乎,越想要拔除和摧毁。”不完美的过往似乎是累赘,就像玫瑰身上的刺,不断蛰扎着人们的心灵,让此刻“完美”的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掩藏。
是否我们用假面掩藏曾经的瑕疵与丑陋,就能让自己永远保持最完美的姿态?
千百年来人们争论不休:德加所画的《马奈和马奈夫人》,究竟为什么会被马奈愤怒地撕裂呢?最流行的说法是:马奈不满于德加将自己过去最不堪的一面揭示给大众。这位布尔乔亚阶级出身的绅士,那天却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,整个人坍缩在沙发上,露出鄙夷的神色。他的脸上有一种自弃的沮丧与颓唐。文艺复兴的传统世界里,全力描绘着人永恒的美和信仰。然而现代画派却在一点点瓦解着完美的假象,露出假面背后不完美的真实自我。正如蒋勋先生所言:“德加画中的真实,勘破了假象。是孤寂的双眼,在看过了繁华之后,那淡淡的苍凉之感。”
真正诱惑着人们的,不是假面,而是乔装打扮成心中完美的自己。我们越想掩埋过去的瑕疵来昭示当下的欢愉,其实越是在与自己做搏斗,无法与真实的自己达成和解。过往像一口狰狞的疤痕,盘亘在心上让我们无法解脱。
可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人生上篇的嘶哑,只是为了迎来下篇的欢愉?上篇的寂寞荒凉,是为了衬托下篇的繁华热闹?
作为《月亮与六便士》原型的高更,本是一位成功的股票经纪人,然而年近四十的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挣扎。每一天醒来,迎接他的不是自己最热爱的绘画,而是西装革履、赔上笑容,在假面下“苟且偷生”。可倘若没有这样一段让人窒息的黑暗过往,高更绝不会有勇气和动力在38岁之时离开家庭独自一人流浪到塔希提岛,成就自己的艺术人生。
雨果所言的“被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,自己揭下面具却是一种胜利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。是过往一次又一次的压迫与挣扎,让我们向往回归真我的胜利,给了我们揭下面具的勇气。
何必耿耿于怀,揪持着自己脆弱而又华丽的假面。假面舞会再魅惑繁华,也只是欺骗了别人,又欺骗了自己。你以为你在掩饰过去,其实,你只是遗失了当下最真实的自己。